再见,林朝阳毫无心理负担的离开了图书馆。
转眼已经到了十二月份,上周燕京刚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到现在地上的雪还未融化干净。
这个时候燕京市里的硬化路面覆盖还没有后世那么多,白天太阳一晒,走在路上一脚泥。
小六部口胡同院里,林二春从东院出来沾了一脚泥。
他使劲的跺了跺脚,对林朝阳说:“你说你买这么大个院子,一家就这么几口人,房子全都空着。东院也不修,就那么放着,早晚得放塌了。”
房子这东西不怕住,就怕没人住,尤其是在北方。
以前的老房子,一冷一热之下,几个冬天就容易房倒屋塌,林朝阳家这院子虽说建筑质量高点,但总这么放着也不是事,林二春的担心不无道理。
“之前不是玉书怀孕,冬冬又太小嘛,不适合弄那么大的动静,等明年开春就收拾。”
林二春又道:“有什么好收拾的,收拾出来了也不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收拾肯定得收拾,但也别闲着,我看租出去就挺好!”
“我一猜你就得这么说。这是自家的院子,能往外租吗?你折腾外面的院子就行了,少打我这院子的主意。”
这个冬天,林二春找到了五十年代在生产队大干特干的尽头,棉花胡同那处院子他折腾了一个月,租给了八户人家,一间房没剩。
然后又在西城踅摸了好几套院子,也不着急买,就跟房主慢慢磨着讲价。
今年上半年,国家出台了《关于落实“嗡嗡嗡”中接管的私房政策的若干规定》的通知,掀起了一阵退还私房的运动。
这件事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燕京市一下子多出了许许多多的私人房产,据不完全统计,当年嗡嗡嗡初期,燕京市接管的私人房产高达51万间。
今年上面搞退还私房,初衷当然是好的,但问题在于时隔多年,这些私房的产权早已成了无头官司,真正能够退还成功的私房十不存一。
可即便如此,燕京市面上也多了不少私房出售。当然,这些私房并不能改变燕京人原本逼仄的居住条件,因为这些房子本身就是有人住的,只是换个人住而已。
林二春为林朝阳没有经营意识而惋惜,林朝阳却对父亲表现出的资本家倾向而感到担忧,老头子这么搞下去,不会真成八十年代燕京第一包租公吧?
父子俩闲话一阵,林二春去抱孙子了,林朝阳则回书房去改稿子。
早上林二春进门就把他叫到东院比比划划,浪费了快一个小时,有这时间他都能改个两千字了。
就在前几天,经过六个多月的创作,他的新小说终于完稿了,但完稿并不意味着结束。
林朝阳对这部小说十分重视,还要细细雕琢一番,才能示人。
他刚进书房坐了没几分钟,就听院里传来一阵吵闹声。
出门一看,只见李拓、陈健功、张承治三人正在院里逗被林二春抱出来晒太阳的小冬冬。
“冬子,叫大爷!”
“我是你陈大爷!”
“张大爷在这呢!”
林朝阳看着这几个夯货没正形的样子哭笑不得,“我说你们仨,都多大的人了。”
“跟多大人有关系吗?你儿子叫我们大爷不是应该的吗?”李拓道。
“就是就是。”陈健功附和。
林朝阳无奈道:“还不会说话呢,叫什么叫。”
李拓握了握小冬子胖的跟白面馒头一般的小手,“没事,先认认人,等以后见面就得喊人了。”
林朝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快一个星期了。”李拓回道。
今年,李拓忙了两件事,一件是给四川人民出版社编短篇小说集,这事他找了大冯合作,八月份的时候就弄完了。
另一件事就是去了趟西安,给西影厂的吴天明写剧本,电影名叫《没有航标的河流》。
李拓之所以会认识吴天明是因为滕文骥,两人曾经共同执导过电影《生活的颤音》。
“棉花胡同那对联怎么挂到这来了?”
“给我们家老爷子找个营生,那边租出去了。”
闻言,李拓三人调侃起了林朝阳。
“好啊你,这不是妥妥的地主阶级吗?”
玩笑了几句,李拓便张罗着要吃饭,三人今天来就是为了解馋的,来的时候手里拎的全是菜。
席间,李拓说起了他聊起了《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这两部正在热映的电影,狠狠的夸了一顿。
“这两部电影拍的场面宏大,细节逼真,人物鲜活,朝阳要是当编剧,成就不会次于写小说,以后说不定得是曹禺先生那样的人物。”
吃着林朝阳做的饭,李拓的嘴甜的很。
“电影拍的好,导演的功劳最大。”林朝阳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陈健功又说:“我听说《高山下的花环》也快上映了吧?以原著小说的质量和影响力,上映以后表现肯定不会差的。”
《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