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许久,终究没有再反抗,应声——“好。”
一字落下,又是长久沉默。
可同在一处,怎会不再见。所以离开鹿州,才能真的远离。到底要去何处,他也不知。
谢崇华见他心意已决,没有多劝,只是说道,“路费和安家钱五哥不必担心。”
陆正禹知他必定又是跟别人借,甚至是跟弟妹拿,那齐家想必更会介怀。正要开口,就听他先一步说道,“安置好阿芷他们最重要,你不用在意我的处境。”
知己知己,便是如此。
陆正禹没有再多言。
陆家的房子出了人命,是卖不出去的了。只是物是人非,陆正禹也不愿再回故地。便将钥匙交给谢崇华,日后能卖能租了,就为他打点一下。买了一辆马车,带上路上所需的东西,就去齐家接人了。
陆正行年十二,陆正尚年十岁,那日见父亲重伤,母亲被官差抓走,哥哥又接连几日不出现,他们隐约猜到爹娘不是去远游了,而是……没了。只是大哥不说,他们也没有点破。只是做不到像兄长那样仍能强装笑意,坐上马车脸色沉郁,紧紧挨在一起,闷不做声。
陆芷手里还拿着齐妙给她买的糖人,坐在二哥三哥中间,递给他们瞧,“嫂子说这是猪妖,吃掉它可以壮胆的。但是它太丑了,我决定等它化了以后,看不出模样了再吃。哥哥你们要吃哪里?阿芷不要吃脑袋,以后肯定会变丑的……”
陆正禹听见车里头妹妹嘀嘀咕咕的声音,回头说道,“阿芷,坐好,别乱动。”
“嗯。”她挪了挪位置,乖乖坐好,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不是要去见爹娘吗,为什么哥哥们不高兴的模样。她想了想,一定是因为爹娘丢下他们快十天了,所以哥哥们不开心。
没有听见妹妹一直说话的声音,陆正禹心头泛起的酸楚,才稍微平息了些。见好友一众人仍没有走,低语,“我走了。”
谢崇华目送好友驾车离去,驻足沉默许久,直至马车远去,妻子在旁唤声,才从叹息中回了神。他轻拍挽着自己胳膊的手背,目光欣慰温和,“进去吧。”
齐妙因有身孕,大庭广众之下挽着他的手也无人侧目,嬷嬷还在旁提醒道,“挽紧些,别摔着。”
说得好像怀胎十月,齐妙摸了摸肚子,也想这小人儿快点生下来,好让他父亲开心一些,不要再这样瘦下去了。只是并不会这么快就出世,还得等上许久。
近日谢崇华一直在岳丈家吃住,久没回家,决定等会就回去,免得母亲也跟着担心,日日在家里记挂着。和岳父岳母一说,齐妙也和他一起走。
两人坐上马车到了村口,前头的小路太过颠簸,齐妙怕颠坏了肚子,就下车了。谢崇华便和她慢步往家里走。
回到家中,刚进家门,就有个黄色影子急冲过来,吐着舌头在两人脚下打转。谢崇华一瞧,是自家养的狗。几天没见,很是亲昵依赖地贴着。
齐妙俯身摸摸它的脑袋,起身对丈夫说道,“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白菜。”
谢崇华问道,“为什么叫白菜?”
“因为它那天去抓老鼠,将娘种的白菜地给拱了。”
不过三四个月的狗,已经不见小奶狗的模样。是村里常见的狗,不过额头上有一撮白色毛发,齐妙便觉白菜这个名字没取错。
沈秀不在家,墙角放的锄头不见了一把,估摸又是去菜园地里了。常宋和谢嫦娥等不来他们,也让人带话去镇上告知他们,早就回去了,说下月再过来。
家里没有其他人,静悄悄的。谢崇华进了屋里,坐下身就没动了,甚至忘了身边有人。每每静下,无事可做时,他就会想起柴母尖锐凄厉的叫声。对……如今柴母如何了?
齐妙只觉他这几日有些奇怪,是沉闷得奇怪。但也没太在意,以为他是担心好友的事。过个十天半个月,应该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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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已经离开元德镇,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卢嵩县北边和茂安县交界的地方。
离开鹿州,还得十多天的光景。一直赶路也好,弟弟妹妹们就觉得是在去找爹娘。一旦安顿下来,就会吵闹了。如果可以,他想一直走,一直走……就不会被问及这件事,到时要如何作答,还能瞒骗多久?
两县交界总会多些隐患,比如山贼总会挑着这种管辖带不明的地方下手。因此陆正禹没有赶夜路,等着明天天亮再走。将车赶到客栈,要了两间房,将弟弟接下车,要抱妹妹下来时。陆芷将猪妖糖人递给他,“要化了,哥哥吃吧。”
“阿芷吃吧,哥哥牙疼。”
“嗯。”她舔了一口猪耳朵,真甜。
陆正禹让两个弟弟睡一间,自己带着妹妹睡。将她放到床上给她洗了个脸,说道,“等会吃完饭阿芷要自己洗澡,自己穿衣服,知道吗?”
陆芷点点头,又欢喜道,“阿芷要穿那件黄色的新衣裳。”那是齐夫人给她买的,买了很多很多东西。虽然齐夫人很好,但她还是想快点见到自己的娘,“哥哥,什么时候能见到爹爹和娘啊?”
陆正禹顿了顿,“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