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奏对从清晨持续到傍晚,李泰离开厅堂返回本廨时,才发现又到了下班的时间。 这一次众人不敢再急于收工回家,眼见李泰归署,裴汉、薛慎等忙不迭迎上来,眼巴巴望着李泰问道:“大行台有无别嘱?” 李泰先是摇摇头,然后才又不无歉意的说道:“昨夜趁懒偷闲,有劳诸位留此代事,实在抱歉。” 两人听到这话,大度摆手笑道小事,薛慎则掏出一份文卷递过来说道:“这是此夜讲学内容,李郎要不要先过眼一番?大行台都赞你学术精美,若不能登堂授众,就可惜了。” 看到薛慎都替自己备好了课,李泰不免有些尴尬,干笑两声后才说道:“方才在堂奏对时,告请大行台因家事故,不便留衙夜直,故而署中任事,仍需厚颜请托两位代执。之后几日,我也事有不便,或需缺直,抱歉抱歉。” 方才在堂中,趁着宇文泰对他那股热乎劲儿还未消退,李泰便表示自己因要回家照顾贺拔胜、不方便值夜班,顺便又请了几天大假,宇文泰对此只是笑允。 裴薛两人听到这话,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大家同在行台办公,怎么就你这么牛逼? 别人谁不是勤劳表现,希望获得大行台的赏识,偏偏就你事多,不上夜班还请大假。偏偏大行台又对你这么偏爱,上班第一天就来听课,没见到人还不恼,第二天又拉去谈了一天的话! 过了一会儿,又有行台谒者到来,不只牵来赏赐的河西良驹,还把大行台鞍辔故物一并送来。 裴汉、薛慎等看到这一幕,心情所受震荡更大,一时间就连嫉妒之情都荡然无存。人家才是霸府肱骨,咱们都是老六啊! 在众人艳羡目光中,李泰挥手同他们告别,牵着马离开官署。他何尝不想合流于众啊,关键风采实力他不允许! 离开台府汇同随从们,李泰便策马出城。 不得不说这河西良驹驾驭起来的感觉是真的好,马的骨架既高,爆发力又强,无论短途冲刺、还是长途奔驰都迅勐有力。 李泰策御于马背上,也越发感受到时人对名马的喜爱之情,就这速度带来的激情和快感真是无与伦比,只觉得就算现在回到台府干掉宇文泰,都能一熘烟的跑出潼关去。 凭心而论,宇文泰这次给他的赏赐真的不差。 原本关西的战马,多出于灵州、夏州等河套牧区,但是随着诸州人马的内迁、加上与柔然的逐渐交恶,西魏对河套牧区的控制力降低。 夏州本是宇文泰功业起点,但在大统六年柔然犯边时,宇文泰召集诸军于沙苑备敌,河套地区已经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备,以至于柔然寇夏州而还。 再加上近年以来,北境稽胡频频作乱,灵州、夏州之间深受其扰,西魏能够有效控制的地区仅止于原州。 如此就造成了西魏政府的马政大受影响,军中战马尚且补充不及,民间用马更是奇缺。 因此开辟新的优质马源地也成了西魏政府的当务之急,河西大马天下闻名,是比河套马更优质、上限更高的战马种类。 只不过独孤信入治陇右未久、河西走廊都还未完全打通,治内也是时有叛乱发生,优质的马匹补充仍然极为有限,供军尚且不足,民间更是有限。 但能够选送大行台的马匹,自然是优中选优。李泰若早段时间得到这匹良驹,遇到赵贵部曲伏击时,哪怕打不过,遛都能遛死他们! 更不要说还有这极具象征意义的鞍辔故物,真要有人噼砍射击的话,你射的是我屁股吗?是大行台的脸面! 李泰一路策马疾驰,美滋滋回到商原,还未入庄,便发现有一队几十名戎袍骑士正在庄园门前立定。 他也是吃一堑长一智,没有轻率入前,而是直趋陂南不远处的乡团驻营,先询问那一队兵卒是何来历。 “方才渚生掌事来告,说这路壮卒并无恶意,好像是陇边的来客,还带了许多礼货入庄。” 守营的刘三箸匆匆迎出禀报道,及至见到李泰胯下这威勐良驹,顿时一脸欣喜艳羡之色道:“郎主这坐骑着实威勐,胛骨英挺、毛顺如缎啊!” 人菜瘾大通常难免,这家伙到现在马都骑不顺当,但相马的知识却是激增,绕着这匹良驹转圈打量,口中啧啧称奇。 “羡人不如自驾,我今还要仰之代步。来年家势壮大,你们勤事有功的,全都赐给一匹如此良驹!” 李泰现在还没那么阔,只能进行口头的激励。 刘三箸做了军官,情商倒是激涨,闻言后便嘿嘿笑道:“郎主宏福天佑、入阵不伤,某也不盼策驾良驹,待这匹名马年老力衰时,请郎主赐奴精养户里,可向群众炫耀恩长!” 李泰闻言后哈哈一笑:“那就一言为定!” 得知这一队骑士来自陇右,李泰心里便松了一口气,并不无期待,难道独孤信已经来到庄上? 他之所以请上几天假,就是为了安排时间亲自接待独孤信。别管彼此之间缘分深浅,心里总是难免还有一些幻想的。<